恶为万劫之源。鬼谷子说:万恶皆由私字起,千好都从公字来,心底无私天地宽!
青年作家凉炘的短篇小说《人生灿灿》每一篇都在直面一个“恶”,他赤裸裸地揭露人性的恶,也深刻地挖掘人性的本真。朴素无华的语言一次次震撼着我的心,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深深的思索。恶从何处来?本真又到何处去?
我们先来看其中的一篇《拉萨有铃铛》,这篇讲了一个驯隼捕隼的故事。
“你驯隼有两年了,心中的恶还是要除干净的。你的隼飞不高。为什么飞不高?因为你总怕它丢了,实际上就是恶。”
“你明明想控制它,占有它。你总是,它刚刚飞得瞧不见了,远了,就摇铃铛叫回,久而久之,它还敢飞吗?”
“它是鸟,你是人,你不能因为你没有翅膀,就不让它尽情飞。你心里有恶,放不下,就得不到……”
这是老驯隼师苍麻对徒弟达瓦说的一段话,言语中多次出现一个“恶”字,反复告诫徒弟要放下恶,除去心中的恶,保持人性的本真,方能驯隼。
隼和鹰相似,是凶猛的大鸟。飞得高。视野范围大。冲击猎物时速度极快。爪子的力道,足以抓起其十倍体重的山羊。隼是孤高的,性格像草原狼,却更“独”一些,不群居。也像蓝鲸,喜爱放肆遨游——巡视它的领空。它属于辽阔的天空,它桀骜不逊。
驯隼先要刮油。达瓦第一次驯隼时,看着凶猛孤高的隼直勾勾地盯着他,心生胆怯。老驯隼师苍麻却说,隼是干净的,没有牵挂的。驯隼是驯,隼汲取人的智慧;人,受惠于隼的锐气。不是调教隼。
苍麻看穿了达瓦怯意的眼神,直言不讳地说,“你在恐惧什么啊?”“你的心是恶的,你只看到这是一种折磨隼的过程。恶让你只能看到折磨。恶的心才会产生恐惧。”这是苍麻第一次让达瓦摒弃恶念。
心里有什么,眼里就有什么。心里有恶,眼神就不会坦荡,恶从胆边生,恶的心会产生胆怯。
刮油使隼面对鲜肉诱惑,能始终保持坚毅克制。要想让隼依赖于人、信任于人,得需要熬隼。所谓熬隼,就是人不停摇晃隼台,使隼难以入眠,昼夜连接,直至实在无法支撑,坠羽落地为止。
熬隼也是熬人。人得一刻不停地摇晃。那是炼狱班的三天四夜啊!熬到第二天上午,达瓦要苍麻替班。苍麻第二次说到了恶。
“你的心是恶的,知道不?恶的心,才会生出私欲。
你不愿意陪它,不愿意体会和它等量的痛苦,你现在就是想睡觉。那将来,你把它呼来唤去时,烤着它擒来的山雀时,你心安理得?
这天下,我敢打包票!熬隼时换过班的人,到最后都把隼卖喽。”
在苍麻的眼里,隼是最亲近的伙伴也是至高无上的化身。他说,西藏这么大,只有隼的眼睛可以直视太阳,这是太阳的子民,太阳的子民问心无愧,心里没有恶。
原来,无恶的心不仅仅是不做坏事,还有同甘共苦,没有私欲,问心无
苍麻的法子实在是特殊,不直接豢养隼,而是用一串串铃铛牵引着,形成人与鸟的隐形契约下的放养,是“相对占有,绝对自由”。他对隼是满腔的最本真的爱,不管风尘仆仆慕名远道而来的人们出多大的价钱,他都不卖隼。他把隼看作灵性极高的忠诚伴侣。
然而,二十世纪九十年代,大量的偷猎者涌向幅员辽阔的西藏,用极其残忍的手段,大肆捕杀麝、鹰、隼等野生动物。任凭铃铛摇啊摇,却再也难见隼的身影。
铃铛再也没有了用处,达瓦失魂落魄。妻子不得不陪伴达瓦,磕长头,三步一匍匐,去往神圣的拉萨朝拜。
匍匐久了,身体成为山川本身,心魂就在隼的翅膀上了。愿望变得简单,简单地望望牛羊,简单地不作恶。简单地,走向简单,变成简单本身,变成湖水、山川……简单,使人恢复了人性的本真,治好了心中的顽疾。
那么仇恨是什么呢?仇恨是盗猎者本身,仇恨是胡作非为者,在我们情绪化的心里投下的阴影,仇恨是作恶本身。
达瓦终于匍匐到拉萨,将铃铛挂在大昭寺附近的石堆上。世间,多无常。拉萨,有铃铛。这是一场本真与恶的较量。
在《另一把羊角匕首》这一篇里,备受区域歧视的曲知青以柔克刚,巧妙地用纤细的太极剑杀死闯入羊圈的两只狼,保住了牧民的羊群。而一公里外的另一户人家,遭到了可恶狼群的席卷,连羊带马全部咬死,损失惨重。凶残的狼群可恶,太可恶了!
省城为了这次惨重损失,做出重大决定——大规模清剿野狼。清剿的后果是,生态平衡瞬间崩塌,鼠害猖獗,草甸满目疮痍。
曲知青就此事写信说,“太极图里,黑白缠扭,追求事件发生时极致的平衡。任何势力,赶尽杀绝肯定是不行的。况且人对草原的敬畏,实际上也激发出某种活力。而且人对外界有所敬畏,才能锤炼本身的谦逊。”
孰善孰恶?
在《文机器猫的人》这篇里,利用人们盲目从众心理发财的“托”,竟然是“托”的受害者。原来“恶”就潜伏在我们身边,随时可能打个照面,一不小心还可能成为受害者,受害者又可能成为害人者。
……
透过《人生灿灿》里的一个个故事,一个个鲜活的生命,慢慢体味青年作家凉炘用一腔热情一份真诚写出的赤裸裸的文字。他的文字赤裸裸地面对世人,赤裸裸地剖析着人性的本真与恶。我想,文章的好,不在于精美,而在于真诚,在于给我们传递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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